其实白薇一直都看不起我，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可在她从蛇柩出世之后，这种轻视愈发明显，她仿佛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身看我蝼蚁般垂死挣扎，还时不时评头论足。
不过拜她的自负所赐，我才能轻而易举卸下她心里的戒备，用薛神婆调配好的药方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蛇柩虽然神通广大，但好像能用的人只有叶白吟和白薇。
白薇因为腹中的孩子而受尽折磨。她出了事，蛇柩也只能暂且放过叶白吟，让叶白吟前来将白薇带走。
唯一没想到的是原来琉璃钉真的很冷很痛，痛得人心脏麻痹，时不时还有一种冷热交替的错觉。
叶白吟当真是不好受吧。
琉璃钉发作得越来越厉害，霍延延好像也不知道该拿这种情况怎么办好了。她对迟霄说道：“要不忍忍吧。反正白沁的命，蛇柩暂时还不会动。”
我说不出话，忽冷忽热还针扎似的到处都痛，只是听霍延延和迟霄讲话。
迟霄拉着的手紧了紧，半晌他才低声道：“那就按之前说的开始吧。”
霍延延被迟霄这句话说得怔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没讲话。我觉得她好像在看我。
我想摇头拒绝，可是这么简单的动作，脑袋好几次都动不了。
“你考虑好了吗？”霍延延伸手在两极潭里试水温，不知道是话太烫嘴还是水温过高。
迟霄摸了摸我的脸，之后低下头凑在我脸颊处亲了亲，安抚似的。
我整个人都在颤抖，贴着他的嘴唇仿佛我也在凑上去。
迟霄轻声笑道：“白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觉得我引渡你体内的魔鬼蛇，将你送走之后就是要与蛇柩同归于尽。”
“因此你希望通过打掉白薇肚子里的孩子，让蛇柩不得不暂且收手，对吗？”
迟霄藏身在我的睡梦中十八年，他一直守护着我。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最了解我，不一定是我的父母，但他一定是迟霄。
因为蛇子即将降世，十八年的轮回又要重新开始，而圣蛇村所为触怒了蛇柩，因此蛇柩才会在轮回之初降下惩罚，把他们都杀了。
但要是没有了蛇子，或者白薇不能够再生育了呢？
虽然千树还在，可是她被迟霄藏起来了，而且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年，千树可能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
蛇柩为了得到献祭，为了圣蛇村的延续，他只能暂且留下我这一条命……
圣蛇村的白家族女就那么两个。
如果我能够活下来，迟霄和叶白吟也就不用去拼命了。
迟霄的手摸着我的额头，哑声道：“白沁，我和叶白吟不值得。”虽然看不清，看我能想到他脸上浮现的无奈愧疚和隐忍的痛楚。
我想安慰他，但是这个举动太难做到了。
好比刚才霍延延问及引渡，我很想跟她说，我暂时不会死，这魔鬼蛇也就不必引渡了。
迟霄抱着我走进了两极潭，他脱了上衣，露出锁骨。霍延延取下戒指，用戒指顺着迟霄的锁骨纹路划开了一道口子。
蛇戒不像是一个锋利的物品，但却能够轻而易举划破迟霄的皮肤表层形成一道伤口。
锁骨割裂，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
迟霄才从两极潭里伸出手抱紧我，他的肩膀贴住我的肩膀。
即便迟霄并未拥有真身，但是当他的血液和我相融时，我清晰地能感受到那种交融。片刻后，我身上的血好像灌进了他的体内。
迟霄曾经说过两极潭的玄妙。
日近正午，水盈如沸。
饶是如此，我依旧感受不到温度，只觉得身上寒凉不已。
两极潭雾气蒸腾，迟霄的面容藏在云烧雾燎之后愈加不真切。
我垂下眼眸，却见水面上漂浮着鲜红的血迹，分外清晰。鲜血钻进迟霄白皙如雪的皮肤里慢慢没了踪迹，蜿蜒成蛇的形状。
迟霄伸手勾着我的衣服割开了。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道：“能忍住吗？可能……有点疼。”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琉璃钉虽然酷刑难忍，可是有了它，魔鬼蛇引渡的疼痛大概不会那么明显。”迟霄说话间用身下的蛇尾缠在了我的腰上，它尾巴上的蛇鳞纹路细致坚硬，勾着衣服慢慢卷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药香，霍延延应该是打开了药酒，她不停地搓着掌心，药的气味逐渐挥发飘散。
忽然热热的掌心贴在了我的后腰。
药被她搓热了，可是她的手很凉，按在我腰上一点点往上揉。
她看起来那么纤瘦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手上拿来这么大的手劲，铁砂掌似的一直往里面按，我的骨头都快被她按麻了。
尽管身上的知觉冻得很痛，可是她的手一按，还能雪上加霜。我身上被冰渣子似的骨头好像硬生生快错位按断了。
我的牙齿只是颤抖着在打架，有了霍延延的帮助，已经开始不自觉因为痛而闷哼。
迟霄固定着我的腰身，上半身的锁骨还贴在一起，迟霄抵住了我的额头：“白沁，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可。白薇失去了蛇子，叶白吟带着她养病疗伤，蛇柩暂时无暇顾及我们。”
“薛神婆也不必冒险去将蛇柩引出来。她这一条老命也算是保住了，相较之下，你引渡锁骨蛇也没那么痛苦了。”迟霄可能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一直不停地在和我讲话。
他柔声道：“你没错，你很勇敢，现在只要摆脱锁骨蛇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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