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风雪夜归人 (1/1)

羌阳守城兵卒顶着大凉的猛攻继续奋战，也不知冲了多久、杀了多少人，终于听到角声鸣起、看见旗帜摇摆——苏军讨敌大旗映入眼帘！

一边是自京城快马奔来风尘仆仆，一边是久困险局等得援助，两边互不相识的人，纷纷举起武器，高呼定胜。

大凉的士卒，并不作过多口舌，直接收兵撤退。

苏沉渊于此中，一阵不安，猛然间在人堆里瞅见顾愆，高叫：“顾愆！”

顾小北倒是听见了，不过，也只是远远地瞅了苏沉渊一眼，并没有搭理。

苏沉渊则直接止住队伍，自己一路探马赶了过来。

顾小北闭上眼睛听着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这才觉得劳累。

冷冷清风，吹飘雪，渐厚。这个时刻，披着满地雪的大地，是一切还未曾开始的模样。如果走的是顾小北，如果顾愆不出征……如果的如果，有无数的可能。

冷冬过后会是新的春天，那顾愆呢，他能回来么？

这几天，天气特别地寒冷，连续数天的大雪将全京城罩得白茫茫一片。这冬天实是太长……长到让顾家人刻骨铭心。

羌阳失守，城中人生死不明的消息，不知怎么地就就跟插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朝堂。

帝王不得不派遣苏沉渊领兵赶赴羌阳，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顾家上下都祈盼，顾愆顾小北尚是世中一人，而非阴间一鬼。

可叹的是，阖家上下，心中具可用兵荒马乱来形容，而每个人却像不能停止的陀螺，不由自主地旋转着。似乎这样便没有力气去提及那两个未归人。

自苏沉渊领兵出京，已过了三天。

又是一个幽静的夜色，殿中安静无声，点燃的安息香，气味尚未能散出。

没有侍女在侧，三公主也没有发觉已是夜深时分，只是一个人，独坐在妆台前，长发油光水滑，如黑绸一般披散在小巧的肩上。一应的明珠簪钗皆整齐罗列面前，她没垂眸细瞧。半阖着眼睛，在这夜里，身子越发显得单薄，良久，一滴泪，缓缓从她眼角滑落。

此时，城外天际处隐隐出现了一队人马，向着城门这边的方向进发，待走但城楼下，纵马赶赴的方向，俨然是顾家大宅。

砰——砰——砰——砰——砰

在一片寂静中，守门的木子听见了一阵高高低低，极具规律得敲门声。

“来了！”

木子边吆道边拉开了许久未打开过的顾家大门。站在一旁的郑小秋在看到为首那名男子后泣不成声。奴仆顺着郑小秋的目光，看清了为首那位男子，一身软衣便服，身姿修长，头上虽是绾着发却很散乱。

“啊………”木子已判断出来者是谁，忙低下头，弯腰行礼。

郑小秋正要接着说什么时，而目光在触及那男子的眉眼后，顷刻间，所有的担忧惶恐都化作泡影，千言万语终是弥散心头，只是笑着说：“我这就去跟大伙说你回来了。”

“嗯”，顾小北的目光静静地平视着前方，声音还有些虚弱，“告诉他们吧，说我回来了。”他的语调很轻，很平静。

还没入双鹤轩的大门，远远就瞧见几个丫鬟静立在门口。

顾晏在这灯影绰绰间失了心魂，只知道那人在那。乌靴下是碾碎的冬雪，死一般的寂寞光年，因他的闲庭慢步而流动起来。画面渐渐拉近，身旁的人或是弯腰掌灯，或是泣涕涟涟，唯他腰背挺拔，一双长至鬓角得剑眉微微蹙起。一时间，顾晏不禁也跟着红了眼落了泪。

顾小北避开众人汲满泪水的眼睛，带着一身伤痛，强撑着要给祖母磕头。老太太摆手说“不必如此”。他却异常坚持。

印象中的顾愆始终是一迈步心中自有沟壑，一抬手平世间纷乱，却有着坚守自己处事准则的执拗。

众人看着顾愆衣裳单薄，面色苍白，仿佛在撑着最后一口气，但磕的每次头都是实实在在地郑重而虔诚，他们以为是同祖母请罪，只有与顾小北自己明白，他是在决别。

往后，或生或死，在顾家的，是顾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