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2)

秋天就容易干燥。

长江以南这块地儿又难以冷下来，宽大的朝服罩得人又闷又热，里衣都要被汗水透掉了。

吴申站在殿下最前头，用手绢擦着额上的细汗，现在已是超过了上朝时间一刻，皇上这小祖宗还没现个影儿，大臣们倒都习惯了。吴申瞥了瞥身后头，李大人带着她家夫人和刘大人以及刘大人的小娈童已经开始搓第三局了。

吴申默默叹了口气，挺直了细弱的小腰板儿。

“皇上驾到嗷嗷儿！！”夏公公的嗓音永远这么标新立异。

这尾音还没消逝，就见到一个明黄色的圆球从侧殿滚上了正殿，又听见嘣的一声，皇上的脑袋磕在龙椅上了。“哎哟喂皇上您小心点儿！”夏公公吼了一声，又窸窸窣窣一阵响，宫女们把皇上扶了起来。

吴申赶忙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余光能瞧见皇上自己理了理衣领，看这那明显是里衣的料子，吴申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发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喊这句话之前，刘大人的男孩子已经把麻将桌收走了。

吴申站得太久，以至于腿都在发抖，这一跪下，反倒舒服了许多。正殿右边是宇王的座儿，他倒是得了特权，一直软垫坐着，好茶好水奉着，谁叫他是皇上亲哥哥呢。瞧那一脸高傲样，也是醉了。

早朝的流程基本也是夏公公做个主持，吴申发现皇上在上头快要不耐烦了。陈大人上奏的时候她就开始翘着脚了，身旁的宫女也马上递上风筝免得她发火。

“善威啊！你，你你等会儿到朕寝宫里来！”这是皇上整个早朝说的唯一一句话，说完这话她就跑了。夏公公吼了一句退朝也赶紧跟着这小祖宗跑了。

一瞬间，吴申感觉到整个大殿的视线都朝她投射了过来，额上的汗也越积越多。

“贤王，请随奴婢来。”宫女已经欠身站在了她面前。

吴申拭了拭两颊的汗，提起裙摆跟着宫女走。

皇上也是实在，说是寝宫还真把她领到未央宫去了。吴申已经准备好了万句骂这个凑表年的话，却在看到这厮只披了件纱衣侧躺在榻上的时候又被全部噎了进肚子里。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吴申嘴上说的恭敬，实际也只行了小礼。

小祖宗一听到吴申的声音就跳了起来，几步跑到吴申面前，没差点儿摔着，把她揽着扶起，“善威善威，你怎的还这样对朕呢，说过了你不用行礼的！”挥了挥手，让侍子给吴申抬了座椅来，“啊是了，朕上个月始就特许你不用站着上朝，你既接受了封王，为啥不坐啊，你不喜欢朕了吗！”

吴申闭上眼睛缓了缓，忍住骂街的暴脾气，这才睁开看着小祖宗，“臣不敢。”

小祖宗扭了扭身子，明黄色透明纱衣里只套了件肚兜，小细腰上的肉肉都能让吴申瞧得见，“不嘛不嘛，你为什么不坐，朕心疼你站着累啊！”

“臣不累。”

小祖宗歪头想了一会儿，“朕就喜欢你这傲娇的样子。”

吴申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会她。

宫女叶儿熟练地沏好了瓜片儿，弯下身子端给吴申，吴申道了声谢接下。叶儿是除了夏公公外皇上身边常伺候着的人，十岁进的宫，如今已是五年过去，很得皇上喜欢。深晓皇上喜恶，哪哪儿都能伺候到位，本职工作以外竟还会唱小曲儿，皇上特别爱听，当然最重要的是，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漂亮小脸蛋儿。

吴申虽然没有小祖宗那明显对漂亮脸蛋的执念，却也爱看叶儿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和浅浅的梨涡。

“善威对着叶儿笑，却从来不对朕笑。”小祖宗貌似是吃醋了。

吴申懒得再翻白眼，对着小祖宗扯了扯嘴角。

“啊呀，算了算了，朕喜欢你冷着脸的样子，笑起来反而让朕怕怕的。”

吴申不想跟小祖宗再扯些有的没有的，她时间紧迫，事情繁多，毕竟她也是朝中重臣，上个月还刚被皇上封了王，也是大练朝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封王的外姓大臣了。吴申惶恐，她还年轻，也自认没那个才能和资历承担这个位置，可惜小祖宗在这事儿上从来不听她的建议，推脱不得接下的王位，如果还不做多点实事，可是要被嚼舌根的。毕竟她可不是眼前这位小祖宗，生来皇家血脉，成日玩闹享乐也无人敢管。

“皇上特召微臣前来，想必有重要的大事？”

小祖宗灌了一口茶，“说过多少次啦？善威怎么还这样称朕？叫人家的小字嘛好不好不？”

吴申不说话，低头抿了口茶水，暗叹好茶极香。

“景儿啊，或者檀儿啊，你喜欢怎样叫朕啊？”

吴申又抿了一口。

小祖宗觉得有点儿冷，抖了抖身子，“好吧好吧，随你喜欢。”小嘴儿不情愿地撅着。

“皇上还有别的事儿吗？”吴申终于肯放下推茶末的盖子，正眼瞧了下皇帝，“微臣听说皇上最近抓了个玩物？”

小祖宗这才正经起来，“谁让他贪那些钱了？那是朕拨给理县百姓赈灾救济所用！”

吴申点点头，“那新的抚台可有人选？微臣前日给皇上呈了名单的。”

“瞧了瞧了，就那个闵黎吧。”

吴申听罢赶紧起身跪下，“微臣替她谢皇上了。”

小祖宗也起身扶起吴申，“她是你的学生？怪不得朕看得竟觉熟悉，气质倒是学去三分。”

“是，”提起这个学生，吴申面部表情稍微柔和一些，“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