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从不亲自动手，也不会当这个恶人的。”叶白吟淡声道，而语气里是不易察觉的怅惘。
“你说的是你认识的白沁，而不是我。”我擦了擦手上的剃刀，又催促道：“水还在厨房烧着，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要是你想清楚了，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白薇已经从蛇柩获得了长生不死，我拿她没有办法，但是她失去了蛇子，蛇柩必然降罪于她，至少也不会让她好过，趁此让她多吃点苦头也好。
叶白吟垂着眼眸，而眼底满是痛苦的挣扎，他神色像是受了伤的小孩儿执拗又犹豫，忽然注意到了我手上。
在他来之前，我已经戴上了手套，因此他也看不见我手上的戒指。
霍延延似乎觉得僵持着没什么意思，她回到了树下，又接了一碗蛇酒，自顾自喝进了肚子里。
叶白吟犹犹豫豫了半天，才把竹筒往前一伸，艰涩道：“好，我都答应你。”
看来叶白吟对白薇，也确实是无法扔下她不管的。
我从他手中接过竹筒，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我挽起袖子，露出手掌，在思考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叶白吟看了眼我手掌心的疤痕，愣了一下，继而慢慢移开了视线。
我望着迟霄留下的压印，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我摇了摇头，在手指尖划开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汩汩而出，争先恐后滴进了竹筒里，然后我才望向叶白吟，问了第一个问题：“蛇柩和你们口中的白沁，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白吟似乎愣了一下，他好像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茫然地动了动嘴：“白沁……”
他眸里瞬黯入晦，露出仿佛纵身沉入海底而溺水触樵般窒息的痛苦。
我立刻收回手，不再往竹筒里滴血。
但叶白吟却趁机挥了挥衣袖，身下露出蛇尾，卷着竹筒收回了手上。
变故只在瞬息之间，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而叶白吟已经端着竹筒在我眼前。
他白衣之下的蛇尾转瞬之间便消失无踪了，复又是站着的模样。他的目光轻轻落在我的锁骨之上，哑声道：“蛇柩找过你了，是不是？”
他虽是问我，但语气十分肯定：“你体内的魔鬼蛇既然已经引渡到了迟霄身上。这里也就没有你的事了，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别在这里逗留了。”
叶白吟转身要走，想到什么似的又说了一句：“你也别心存妄想着迟霄了，若你一心想要与他纠缠，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慢慢握紧了手里的刀。
我思绪被他一番话搅得混乱，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成形，却又成了一滩浑水，只剩了被人愚弄利用的愤怒：“你们都喜欢她吧，她可真是神通广大，能让你们都对她念念不忘，虽死无悔。真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跟那么多蛇撩骚，口味真够重。我确实比不上她，自、愧、弗、如！”
“她不是！”叶白吟好像被人踩到了尾巴似的，怒不可遏道。
他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上，隐隐约约露出蛇鳞，狰狞地一片片立起，衣衫之下蛇尾一甩，直取我的脖颈，死死卷住了。他低声吼道：“对不起她的是我们！她没有你嘴里那么不堪，从头至尾只不过是迟霄一条蛇罢了。”
霍延延看事情不太对劲，也顾不上喝酒了，上前一掌拍在了叶白吟的尾巴上。
叶白吟的尾巴上立刻清晰浮现完整的掌印，他吃了痛，眼眸在一瞬间露出狰狞的竖纹蛇瞳，同时好像也清醒了不少，尾巴软软地垂下收了回去。
他端着竹筒，望向我道：“你想见蛇柩，也已经见到了。现在赶快走，免得我和迟霄就是有心让你走，蛇柩也未必肯。”
“白沁……”叶白吟转过身还没走两步，忽然顿住了，他偏过脸来，道：“刚才我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你的选择从来都是迟霄。因为你骨子里和我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置人命于枉顾。”
“你这副躯壳根本承载不住你的野心。”叶白吟的视线慢慢下滑，落在我的手上，他轻声笑道：“迟霄，他也只不过……呵，怪不得叫迟霄……”
话音落了，叶白吟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我摸了摸自己被叶白吟缠住的脖子，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又摸到锁骨。
想起昨天蛇柩幻化成“迟霄”的样子在梦境中出现，我在他面前未着寸缕……他说，洞府里发生的一切事，他都通过我们体内的蛇有所感应。
可叶白吟刚才说：“从始至终只有迟霄罢了。”
我的锁骨隐隐作痛，我以为锁骨只是因为引渡了魔鬼蛇，才会如此。但叶白吟一看便知，我与蛇柩已经相见。
难道……
我想起从梦境中醒来之前，蛇柩捏着我的锁骨，还咬了一口。我拉下衣服，想要查看，但是看不清。霍延延却站在我面前，她的脚连连往后退，我望向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此刻退了血色，好像有点害怕。
我努力低头又看了几次，但总是看不分明。我只好站起身往浴室走，走的短短几米路，我脑子里乱哄哄的，或许我根本不是看不清，我只是不敢承认，我心里抱着一丝不是这样的期待。
镜子里完整倒影出我的身影，锁骨上寒气一凛，我撤回了手。
迟霄这些人虽然总是吞吞吐吐，不肯把实话说出口，但只有一件事我可以确认，那就是至少他们从不说谎话。
蛇柩发怒，还真是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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