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醉袭 (1/2)

韩宁嘴很甜，懂得处处讨好明玉，哄她开心。

但韩宁觉得，明玉似乎和一般小姑娘不太一样，虽爱笑，却总是不太开心的，也许和她身体不好有关。

他倒是想事事迁就她，但她脾气根本不像头一回见到那样骄纵，反倒极其照顾他。就说吃饭，韩宁胃口大吃的多，和下人们一起总是吃不饱，明玉就留下饭菜给他，还专程对他说：“我专门夹到一边的，没有碰，不脏。”

两个小孩子，没有父母兄弟在身边，总是一起玩，两小无猜，情意纯净，真心亲近起来。

那也是明玉童年少有的顽皮时光，他们光着脚丫跑在田埂上，爬到树上掏鸟蛋，用弹弓射马蜂窝，划着小船去采莲蓬，遇到下雨就顺手摘了荷叶顶在头上。

她也会教韩宁写字认字，也就是那时候，韩宁才知道她姓柳，小名叫卿卿。

这里下人都叫她大姑娘，对于真名绝口不提。即使这么些年，韩宁知道她姓柳，但他一个乡下小子见识短浅，哪会将她和上京柳家联系起来，还以为她是什么寻常大户人家的女儿。

韩宁长到十四岁，身量越来越高，功夫也练得好，渐渐待不住，成天使着轻功四处蹿跃。有天夜里玩心大发，他偷跑到明玉住的院中，虚步溜进房里，准备戴着新抢来的面具吓一吓她，但他这一闯，就撞破了一个秘密——

他总算知道明玉为什么总是一副苍白病弱的样子。

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两个嬷嬷在做什么。

那殷红的血顺着羊肠流进一个银碗里，也把他的眼睛压迫得通红，他脑袋嗡嗡响，疯了似的大闹了一场，只记得后来他浑身是血。

师娘一把抱他在怀里，连叹道“造孽啊，造孽啊”。明玉倒是平静，她挡在韩宁面前，对那两个嬷嬷说道：“你们回去吧，明日再来。”

韩宁眼中红得要炸开，还要去追，明玉拉住不让他去。

她知道韩宁能打，她也是主子，但毕竟都是孤弱的孩子，那两个嬷嬷背后却是整个柳家，真闹起来，韩宁只有死路一条。

那时的韩宁，手臂被明玉拉着，终是垂了下来，拳头却握得老紧。恨声道：“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欺负你的，欺负我的人，全都杀掉。”

明玉摇头，道：“不好，你以后要是真有出息，就离开这个地方，外面天广地阔，处处是机遇，你去挣一番功名，比在这腌臜之地与这些人争长短好。”

他还是切切咬牙，双拳紧握，指关节啪啪作响。明玉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黠慧笑道：“好了，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可是也知道你的秘密。”

她踮起脚，贴在韩宁耳边说了几句，韩宁立刻眼中惊恐，脸上发红，羞恼夹杂，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明玉笑得更加古灵精怪，悄声道：“我什么不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人说，但我的事你也不要再管，不要和别人说。而且你看啊，那个人那般美好，你一定也要做个好人，才能匹配。”

韩宁一听这话，涨得满脸通红，一溜烟跑了，明玉就在后面咯咯笑。

但自从这事后，韩宁不能再陪明玉练武，回到下人中去，没过多久，他婆婆就死了。没人管教，似是自暴自弃一般，韩宁的劣性渐起。

不同于往昔，他已是半大小子，拳脚厉害，模样也日益俊俏，没人敢再欺负他，倒是他，成天和一些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赌钱喝酒，欺凌弱小，还有些丫头媳妇，恬不知耻地想把他往房里引。

明玉听师娘说叨，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就去求师傅。这老师傅年迈，早已退隐江湖，但架不住明玉央求再三，也怜惜韩宁是个习武的好材料，不忍见他埋没于乡野，便提好信，又装了许多银两，一定要韩宁去外面拜师学艺。

她原想得简单，觉得韩宁在那庄子里，做的好最多是个看家护院的侍卫，弄不好就学成了街上的地痞流氓。把他送到江湖中学武艺，虽然免不了帮派之争，在刀口挣命，但有师长约束，好歹能成人。

她没有想到，韩宁后来经历了些事，心里开窍，变得极擅钻营，他已经不愿流连江湖帮派，跑到允阳王军中谋职，发迹起来。

但这中间肯定吃了许多苦头，忍人所不能忍，不然那么多没背景的愣头青想挣军功，怎么就他冒出头来。明玉暗自揣测，她也知道，此时此刻韩宁也在揣测她这些年的境遇。

她看韩宁午间在街市上冲动，就知道他还关切挂念她，但她现在还不如从前——

从前好歹是个挂虚名的主子，现在只是个寄人篱下被人觊觎的寡妇，以后能不能活命还不知道，她不想牵连韩宁，言谈中一味报喜不报忧。

两个人坐着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坐到天色渐晚，明玉留韩宁吃晚饭，韩宁辞了，说是肃陵侯安排了晚宴，有酒要喝。明玉面上惋惜，心里庆幸，想那青石散愈发折磨人，若拖到晚上，恐怕被韩宁瞧出端倪，又惹出事。

晚宴明玉自然不去，嫣然倒被叫去陪宴，陪完宴回来，带着她那一脸鲜艳晃亮的胭脂，揽着明玉叽叽喳喳，直说晚宴上的事情。

嫣然眼中横波，捂着胸口道：“原来韩大哥是校尉，打了好多胜仗。你们是没有看到，韩校尉换身好衣服，好生俊朗，一群人中他最年轻，最活泛，添酒盛汤，又会说笑话，大家都喜欢他。他还在席间表演了绝活儿，用普通的小石子打酒樽，不管多远，他一打一个准，真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