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眠花夜宿柳 (2/2)

“看起来你不太喜欢吃豆芽嘛，”她露齿一笑，爽朗轻快好似清晨的日光，想了想颇有兴味地道：“论年龄你应该比我大？你既是妖兽，莫不是有几百岁了？那该叫你牙叔叔呢，还是牙爷爷呢？”看了看它彻底黑下去，好似要升腾起几朵乌云开始打雷闪电的脸色，“都不喜欢？那就只好叫你‘牙兄’咯！”

“牙兄你好！”

“……”它的脑子有片刻停顿，好像被这笑容灼伤了眼。

“牙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她斟酌说道，“我要去渭城，你的伤还没有好，不如与我同行？”

“……好。”考虑了良久它才应声，原本它独来独往惯了，但没想到她要去渭城，最终它改了主意。渭城，有些人怕是好日子要到头了。它舔舔尖利的爪子，在火光下闪耀着嗜血的光芒。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妖兽的思维一向如此简单直接。

得到肯定的回答，初九有点开心，旅途寂寞……阿不，旅途危险，多个能震落鸟群的打手，总是好的——拖油瓶兄弟自从表现出卓越的狮吼绝技后，在她心中的战力评价已自动升级为打手级别。

“过几日我们可以穿过雨雾之域和结霜之域，至于幻影之域应该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顺利的话十来天后就能抵达渭城了。”她掏出地图比比划划，十分满意地总结道。

半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山系，囊括四个域界，如果不得其法，寻常人兜兜转转可能要走月余，尤其幻境之域里景象真假难辨，能在十数日之内进入渭城，已是极快了。

“不过先前那两个猎妖师，真正的实力想来不弱，听说他们已经追了你两个月，必然有些追踪的法门，万一要是改变主意追上来，以我现在的实力，正面对上恐怕难有胜算，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这个问题她已经反复思虑了许久，既然已约好同行，便压低了声音同它商量，毕竟打手同学能在他们手里接连逃脱，可能有什么厉害的后手也说不定。

到这里的两年间，她已经逐渐了解，这个世间的力量体系人与妖不尽相同。妖有妖灵，且天生妖力，而人则有武者和修士之别。

所谓武者，即激发人体自身的潜能，使得行动更为迅疾，力量更为壮大，强大的武者可以纵身跃上高墙，可以用一拳击碎大石，可以近身取人性命，但是都在肉身能做到的范围之内，所以即便是顶尖的武者也不存在掌劈高山，脚分河流这种夸张的力量。

而修者，修的是灵力，但灵力不是天生所有，而需要“借”，这个借的过程，叫做唤灵。

世间的修者，约分六等，灵士，灵师，相士，相师，贤师，上贤师。唤灵成功即成为灵士，加以修习并掌握熟练灵力的运用，便可成为灵师。灵力的进阶十分不易，所以世间的修者多以灵士灵师为主，到相士便可称为强者，至于贤师，上贤师，都是世间的顶尖人物，极少在外行走。

武者和修士的力量相较，各有千秋，但任何一个修士都不敢轻易让武者近身。武者又多以肉身锤炼为主，十分辛苦，所以寻常人初始会学些武技，但等到唤灵成功可以修习术法时，便往往难以坚持继续修习武技，所以世间绝少灵武兼修的强者。

不知道那两名猎妖师唤灵是否已经成功，但九索钉妖弩据说十分沉重，常常需要两人共持，那个唐武既然能够单人自如地操作，可见气力出众，至少应该是灵士到灵师之间的修为。

“我的妖力还未恢复，十不存一，不然岂会畏惧他们？”它沉吟道，“我妖力主火，在下域极受压制，不如便在此域设伏。”

“设伏？那可能得尽快。”她算了算时间有些紧张，向它解释道：“我在家行九，有八位兄姐，”想到那些人，她心中淌过温暖之意，“再过段时间，我最小的一位哥哥便要举行成年礼，同时行唤灵之法。唤灵凶险，而我家祖制严苛……我想让他多一分把握。”

“渭城有我要找的东西，我想尽快拿到。”

无论如何艰难，她都要尽力一试。

“那就定在明日，他们追了这么久，必定不舍得放弃，多半就在近处。只消引出来，至多再停留一日便可解决，然后继续出发。”它眼里闪过冷然的光。

“一日便够？”一日的话，那还来得及，她又确认了一下。

“一日足够。”

它已有了一个计划。

忽而它从回想中警醒过来。

风传来隐约的讯息——

“气变了……都变了……变了”

它一跃而起，跳上池边唯一一株柳树，伸出前爪，两指微拢，捻起一缕微风，沉声道：“什么变了？”

“气变了……都变了……枯萎了……离散了……”

风从指尖逃走，像在畏惧什么，警示什么。

它沉默，继而扬首。

不论变的是什么，又有何惧！